第 69 章


  既然决定要去深圳,  吉祥当天晚上回房就开始收拾东西。

  衣服可以少带两套,但是画具什么的,是一定要带齐全。

  却不想,  哥哥直接递给她一个相机:“如果去的路上,  遇到什么想要画的风景就用这个拍下来,  画具方面,  除非特别习惯的画笔,  别的都不用带,  到那边再买,  咱们这次坐火车去,  带的东西太多了,路上不方便。”

  “啊?不开车去吗?”吉祥以为是自己开车去呢。

  这时吉雪捧着两套衣服过来,听到这话,嗔了女儿一眼:“想都别想,  前两天我听周嫂子说,深圳那边比咱们这边乱多了,你们自己开车,  万一再遇上劫道的怎么办?不能总想着靠团子吧?老老实实的给我坐火车去,到那边也不许自己打车,  让外公派车来接,知道吗,小二?”

  团子的能力,除了三月不知道外,  这两年已经成了家里心照不宣的事情,  说到最后,  吉雪皱眉看着付圭叮嘱道。

  二十出头的成年人了,  看着也不比小叔单薄,  但是被小婶交代的时候,付圭还是老实的点头,冲着吉祥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见孩子们将自己的话都听了进去,吉雪才将手上的衣服递给付圭,笑道:“这是小婶给你做的新衣服,等下去试试,要是哪里不合适,跟小婶说,我再给改改。”

  这两年付圭在国外,为了尽快完成学业,一次也没回来,所以有两年多,没有穿到小婶给自己做的衣服了。

  他伸手接过,珍惜的抱在怀里,凤眸中满是笑意:“谢谢小婶。”

  吉雪嗔怪:“自家人谢什么。”

  吉祥插话:“就是,谢什么?妈,给我也做两套呗。”

  “去去去,你衣服还少吗?一个月都不重样了,这也跟你哥争,要衣服,让你哥给你买。”知道闺女是故意的,吉雪笑骂了两句,便回房去了,她要不看着些,那对父子俩能玩到深更半夜。

  付圭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嗯,听说深圳那边的衣服很好看,你少带两件,到那边哥哥重新给你买。”

  吉祥也不拒绝:“好呀,那我可得多买几件...”

  =

  火车票买的是第二天下午三点的,依旧是卧铺。

  本来吉祥是打算让母亲带着三月出去玩,她再趁机跟哥哥一起离开。

  吉雪却没同意,反而让小朋友好好的与哥哥姐姐告别。

  虽然三月眼泪汪汪的,还时不时的借机推销自己,想让姐姐带着他一起去,但是每每被妈妈提醒赌约的事情时,总能一次次憋了回去。

  最后,三月摇着肉呼呼的小胖手,与姐姐还有讨人厌的哥哥挥别,看着两人坐上小张叔叔的车离开后,再也没抗住,抱着妈妈的脖子,小奶袋侧枕着妈妈的肩膀,哇的一声哭出来,好不伤心...

  别说是小小的三月了,就是吉祥,除了去年暑假去了J市,在老师家住了一个多月外,她几乎一直陪着小家伙。

  突来的分离,叫她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嘴里还忍不住抱怨:“妈真是的,三月还那么小,咱们偷偷走掉,他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付圭可不这么认为,小家伙聪明的过分,而且就教育方面来说,三岁看到老,再小的孩子,做出选择后,应该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也是要清楚的。

  付家的孩子从小娇惯,但是该狠心教育的时候,绝对不会含糊,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

  当然,他那不着调的爸,大约是唯一一个例外,好在付立志除了恋爱脑一些,旁的还算拎得清的。

  =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深圳。

  作为国家大力扶持的经济特区,是很多人向往的地方。

  全国各地的火车站,随处可见背负着行囊,想要奔赴那繁华的都市,闯荡一番的年轻人。

  相较于旁人的大包小包,行走艰难,吉祥与付圭两人拢共只带了一个行李箱。

  进站时,付圭一手护着小姑娘,一手拎着箱子,顺着拥挤的人流往车上而去。

  依旧是绿皮火车,依旧是4人的卧铺包厢。

  只是这一次,当两人寻到属于他们的车厢时,发现车厢里已经有两个女人。

  吉祥一直被哥哥护在胸前,手上拿着票,见属于他们的那张下铺被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霸占了。

  女人并不多漂亮,但是身着一袭大红色连衣裙,白色高跟凉鞋,还烫了个大波浪,看着很是妩媚,也很新潮。

  见到他们来了,不但没有起身让开座位,反而大胆的盯着付圭瞧。

  吉祥皱眉,想着要不要开口叫人离开时,就感觉到身后的胸膛震颤了几下。

  耳旁也传来了男人清冷的声音:“这位同志,你坐的位置是我的。”

  说着,付圭拥着小姑娘走进包厢,将手上的箱子暂时放在了地上,然后居高临下的,冷冷的看着容貌妩媚的女人。

  女人扫了一眼将自己头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姑娘,见她穿的虽好,却透着股孩子气,一看就是个黄毛丫头,根本就没将她当成是男人的对象。

  听到男人类似于赶人的话,也只是交叠起白皙的长腿,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道:“靓仔,姐姐有些不敢睡上铺呢,我能不能跟你换呀?”

  说着,女人还朝着付圭飞了一个眼,显然是看上这个俊美的男人了。

  吉祥小脸藏在纱巾里,虽然有些不爽哥哥,被眼前这个女人盯视的眼神,但又莫名想笑,登徒子什么的,原来不是只有男人啊?

  就在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的津津有味时,一只大手直接挡在她的脸前,将她整个小脸都盖住了。

  不明白为什么被捂住脸,吉祥下意识的抬起小手,就要拽开。

  耳畔却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别看,污眼睛。”

  说完这话,见小姑娘果然乖乖的不挣扎了,付圭才掀起眼皮,看了依旧摆着撩人姿势的女人,薄唇微张,难得刻薄道:“阿姨,如果你再不回去自己的座位,别怪我喊乘警。”

  本来女人被人喊阿姨,还恼怒的想要还击几句,但是一听道乘警,下意识的就蔫了,干她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条子了,乘警也是条子。

  思及此,她朝着俊美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气急败坏起身的同时,忍不住低骂了句:“是不是男人。”

  这话说的,吉祥就不干了,明明是她自己有问题,跟个登徒子似的,哥哥没理她,她倒是蹬鼻子上脸了,凭什么骂人。

  吉祥小姑娘立时来了小脾气,这几年生活顺遂,家里也都惯着她,她可不能忍。

  于是她扒拉下哥哥的大手,一不小心也带下了挡在脸上的纱巾。

  她也顾不得了,叉腰对着女人就凶巴巴道:“你骂谁不是男人呢,看不上你就不是男人了?那我告诉你,就你这做派,正常人都看不上你。”

  红裙女人正在艰难的往上铺爬,听到这话,立马扭头,打算开骂,不想对上一张漂亮到晃眼的容貌。

  女人嘴上一噎,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鄙视的看了眼俊美的男人,心中冷嗤,原来不是不好色,是眼光高啊。

  也是,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但是这相貌,还真是她跑遍整个深圳的夜总会,也没见到过的好皮子。

  再瞧瞧那男人小心呵护着,红裙女人突然就没了对骂下去的心情,啧...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

  瞧瞧那姑娘的穿着打扮,再瞧瞧那眼中的干净纯真,一看就知是被宠爱着长大的,没见过世面中黑暗的小丫头。

  红裙女人眼中闪过嫉妒,半靠在上铺,她烦郁的抽了一根烟为自己点上,红唇微张,吞云吐雾了半晌,忍不住又看向已经坐在床上的小丫头,冷笑道:“长成这样,就少出来晃人眼,深圳那样的地方可不适合你这样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吉祥皱眉,看着对面这个说话难听,却像是在提醒什么的女人,与哥哥对视一眼,小声的朝着人道谢:“谢谢姐姐。”

  女人一噎,掐了烟,冷哼一声,躺下身子,摆出一副拒绝谈话的样子。

  =

  “请问,你是吉祥吗?”略显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

  火车已经启动,速度并不快,吉祥与哥哥都坐在下铺,一边聊着天,一边翻着带来打发时间的小说。

  怎么也没想到,在火车上,居然有人认识自己。

  她这才仔细打量对面下铺的女孩,看着好像跟自己差不多大,很帅气的一个姑娘,只是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看着不仅帅气,还有些眼熟。

  以为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人,却又将人给忘记了,吉祥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你好,我是吉祥,请问你是...?”

  短发女生勾了勾唇角,显然不是一个爱笑的姑娘,她道:“我叫冯珺,你不认识我,不过我妈你应该认识,她叫冯靓。”

  这么一说,吉祥立马知道这姑娘是谁了,自己在清美展上获奖的那幅玉兰喜鹊,正是冯靓女士买走的。

  而且她去年出的那幅画,也被这位冯女士购买走了,她似乎很喜欢自己的画。

  想到这里,吉祥有些腼腆的打招呼:“你好,我认识冯女士,她买过我两幅画,感谢她的抬爱。”

  冯珺:“你谦虚了,我妈既然买了,就证明画的价值,她说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不输你师傅的大家。”

  本人这么一本正经的夸赞,吉祥忍不住的就红了脸,身子习惯性的又往付圭那边倚靠,像是在寻求安全感,半晌才吭哧道:“...谢谢,我会努力的。”

  冯珺眼中划过笑意,有些意外于女孩的腼腆,又聊了几句,便也没有再拉着人说话,她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只是与母亲一样,格外喜欢这个叫吉祥的画作,所以才难得多了几句嘴。

  不过,冯珺眼风从对面的那人身上略过,见他们有些亲昵的靠在一起,心中疑虑...这难道是吉祥的男朋友?

  车厢里再次恢复了安静,除了安静的翻书声,只余几人清浅的呼吸声音。

  看书累了,吉祥就躺一会,时不时的再与哥哥聊聊天,或者与对面的冯珺闲扯两句,就连一开始有些讨厌的女人,也没有再阴阳怪气,后面车厢里的气氛倒也算愉快。

  当准备充足后,21个小时的车程,没有那么难熬。

  等乘务员拿着喇叭,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通知,即将抵达深圳站的时候,时间正好是第二天下午12点左右。

  车厢内的几人,都是这一站下车。

  等出去一大波的乘客,过道上没有那般拥挤后,吉祥与付圭才与两人道然后别,顺着人群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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