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付真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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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先生，咱们现在是去哪？”
盛赞回道：“咱们一路北上，先去皇城，然后绕个远路，再去东山府瞧瞧。”
陶悠然挠挠头，“东山府……是个宗门？”
看来陶悠然的记忆的确有被篡改或者遗失。盛赞看了少年一眼，点点头。
年轻人想了想，状似好奇地问道：“你爹娘是干什么的？”
“我爹是个替人写文书的，我娘懂些医术，邻近几条街巷的妇女生病都会来找她看。无论是我爹帮人写文书，亦或是我娘帮人看病，价格都很公道，从来没人埋怨。”少年的神色有些缅怀，“我爹我娘是在我十岁那年走的，他们本来是外出访亲，归家途中遇上流匪，没能保住性命……”
盛赞看着有些伤心的少年，向他摊开一只手掌，“你看我手上有什么？”
陶悠然眨巴眨巴眼睛，什么也没看到，只能摇摇头。
盛赞伸出另一只手掌覆盖住原来的那只手掌，一会儿以后又掀开，笑着说手上有天上的阳光、地上的秋风和我自己的时间。
陶悠然眼睛一亮。
盛赞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手里比我多了两样东西。”
“是什么？”少年有些疑惑。
年轻人抬起头，说，是你爹娘的时间。只是他们走得太着急，太意外，所以没能亲手交到你手上。
陶悠然脚步一顿，泪水已经挤在眼眶。
盛赞瞧见少年又要落泪了，突然问道：“陶悠然，你想修行么？”
少年忍住泪水，低眉顺眼，“算了吧盛先生，我知道我自己没有任何修行资质，好好活着就行，就别瞎掺和了。”
他咧嘴一笑，“我还得把手里的三人份时间，好好用干净。”
盛赞点点头，看见少年一直提着茶点也没吃，就让他取出两块桂花糕，一人一块，边走边吃。
“盛先生可以给我讲讲修士的境界划分，还有奇人轶事么？”少年抬头问道。
盛赞伸出一只手，“那你得再给我一块桂花糕。”
陶悠然笑着又给盛赞拿了一块桂花糕。
盛赞接过桂花糕，慢悠悠吃完了，语言也组织好了。
年轻人娓娓道来：“天下修士境界分为三层九境。三层，层层递进，第一层，炼精化气；第二层，炼气化神；第三层，炼神还虚。九境，一境高于一境，一境又有三期，一期强于一期。九境依次为第一凤初境，第二琴心境，第三腾云境，第四晖阳境，第五乾元境，第六无相境，第七太清境，第八飞升境，第九离人间境。无论修剑、修刀、修武、修药、修丹、修符篆……无论剑客、刀客、武夫、阵师、药师、蛊毒师……天地之间凡修行者，无论人、精、灵、妖、魔、鬼、怪，皆按此道划分。”
“天地共识，入第一凤初境者，才能称为修士；达第六无相境者，方可开宗立派；破第九离人间境者，才有望得道升天，成仙成神。”
陶悠然有些惊讶，“破了第九境也只是‘有望’？”
盛赞点点头，“虽然人间能破第九境者本身就寥寥无几，但是因为万年以前，人间有修士打破终境却不愿成神，执意留在人间，引来天庭不快，所以在那之后，凡欲登天成神者，在破了第九境以后，还需升上九重天，渡羽化雷劫，只有渡劫成功的修士，方可真正拜入天庭，补位仙班。如若不然……”
陶悠然看着盛赞，“如若不然？”
盛赞嗓音淡淡道：“功亏一篑，灰飞烟灭，此生再不入轮回。”
少年吓了一跳，这些神仙老爷未免太记仇了吧？他偷偷瞄了一眼天空，心里发誓自己再也不要抱怨天上神仙。
盛赞甩了甩手，阴阳怪气道：“偶尔还是要抱怨抱怨的，说不定他们哪天就长出耳朵眼睛，听到看到人间疾苦，愿意动动手指头，管上一管了呢！”
少年面上点头赞同，心里已经在替言语无忌的盛先生向天上神仙讨饶致歉了。玉帝王母月老财神，太上老君嫦娥仙子，你们都神仙有大量，别跟盛先生一般见识……
盛赞朝天不屑一笑。连小孩都知道替弱者求情，你们天上这些老不死的却还净是睁眼瞎！
看见盛先生面色不快，陶悠然转移话题道：“那盛先生曾经遇上过什么难以忘记的、有趣的人和事吗？”
“有，还挺多。”盛赞仔细想了想，好像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仅是不及山上，就有窦老头、吴归、吴意、甲殿，回想起和他们待的日子里，趣事糗事一箩筐又一箩筐。
然后是窦衫香、邓长安、齐长风、苟残玉、宋珞澜……和他们的往事好像没个半把月也说不清。
最后还有请神山胄青、贺渲，京都的老谢、谢趣野、谢相观，以及意迟巷、不归巷的很多人，交情来往都揉在生活细碎里……
陶悠然静静无言，由着盛先生打捞往事。
盛赞想着想着，突然面露喜悦，“他娘的，才发现老子帮手那么多！”
“小陶，”年轻人高高兴兴摊开手，“再来一块桂花糕！”
陶悠然是不懂得盛先生突如其来的喜悦啦，但是只要盛先生高兴，他就也高兴。
少年往盛赞手掌里放了两块桂花糕，盛赞由衷感慨了一句“小陶你真是个大好人”，一手一块桂花糕，左手一口右手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他说——
“今日高兴，届时多讨一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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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子洲，首一山。
作为天下十二神山之一的首一山，在原山神叹道重归天庭以后，多次易主，现如今首一山归属盈泰王朝，由终境修士齐长风占山开宗。
齐长风，四百四十四岁，地子洲盈泰王朝人氏，离人间境剑修，首一山现任掌门，座下只有一名弟子，姓明名子书。
首一山峰顶，一无须长眉的壮硕老人凭栏远眺。他一身墨紫锦袍，腰间扎条同色银绣云纹带，左边挂一白玉印章，右边挂一通身漆黑长剑，满头白发以镶紫玉银冠高高束起，腰身挺直，没有一丝衰弱佝偻，整个人贵气俊逸。
此人正是齐长风。
远方，一抹青光飞速靠近。
“弟子见过师尊！”明子书御剑而至，等他落地瞧见自家师尊脸上的丝丝冷笑，心里暗叫不好。
“逆徒！”
齐长风一声怒吼，震碎山巅白云。
去你娘的明子书，整整十三年不着家！现在遇上事情知道回来啦？老子能让你回来？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他奶奶的想当初是谁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无家可归的你拉扯长大，引你修行，教你绝世武功？还不是老子！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倒好，一走就是十三年！不惹祸还不回家！去你娘的唯一弟子，老子现在就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
明子书连忙按住自家师尊想要拔剑出鞘的左手，干脆利落跪到地上，神色懊悔又悲伤，“师尊啊师尊——弟子好想你啊——”
“弟子知道错了，弟子悔不当初，弟子不该一别师尊十三年，弟子也不该擅作主张，妄想代师收徒，最终却白受牵连，陷入乱局……”
“师尊——”明子书拽着齐长风的衣角，声泪俱下道，“师尊你骂我吧，打我吧！弟子都受着，就算一不小心身死道消，弟子也不会埋怨师尊半句……”
明子书举起右手发誓道：“若有违背，弟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只是师尊座下只有弟子一人，弟子虽不惧死，却实在舍不得师尊独自面对这残酷人间呐！师尊——呜呜呜师尊——弟子只是一想到师尊日后形单影只，无人作陪，无人照料，弟子就心如刀绞啊……师尊……”
“闭嘴吧你！”齐长风一手掐住明子书的嘴巴，“老子还不信没了你，老子就活不了了！”
原本挺拔的老人此刻弓身捶着腰，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唯一弟子，心里嫌弃又不忍。
“师尊……”
老人用剑拄地，一手扶着老腰，神色悲怆道：“罢了罢了，你起来吧。为师知道你早就想去外面的天地闯荡闯荡了，此番你如此隐忍蛰伏，也是想要有人能够代替你守在为师身边……罢了罢了，弟子是个好弟子，就是人不大聪明，十三年办不成一件事。”
齐长风扶起他，问道：“怎么样？外面的天地可与首一山上的有何不同？”
明子书脸上泪痕早干，闻言羞愧地低下头，语气柔和道：“回师尊的话，并无不同。甚至弟子经此一事，觉得天地还是熟悉的那方好。”
齐长风点点头，叹息一声，“早就跟你说过了，但你非是不听。”
老人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嘴上说着师尊说得都对，弟子铭记在心，实际上逮着机会，还是偷偷摸摸跑去别洲十三年！”
明子书惭愧地挠挠头，“这下弟子是真的铭记在心了。师尊说的都对。”
“你受累了。”齐长风喟叹一声，拍拍男子的肩膀，问道，“见过盛赞了？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回师尊的话，弟子见过盛先生了。但他并未与弟子说什么，只是询问师尊身体如何，井深、风渌可有长高。”
“你如何答他的？”
明子书一愣，“弟子说师尊身体康健，至于井深、风渌是否长高，弟子回的不知道。”他也确实不知道。
齐长风捶着老腰，“那他听了之后又是如何答的？”
明子书神色尴尬。
“无妨，你按他原话说给我听便是。”
明子书再三犹豫，还是将盛赞的原话告知了师尊。
“他说——‘那老头居然还活着啊’。”
老人嘴角抽了抽。
他轻轻捻着长眉，笑中带着怒火。哈哈哈哈没想到吧盛小子，老子我还活着！他娘的千万别让老子看见你，不然老子一巴掌拍死你这个不尊老的臭小子！
老人越想越气，飞身撞向云层。
首一山上，明子书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家师尊撞入云层之后，把过路白云撕得粉碎。
首一山入口，两个模样看着十五六七岁的俊美男子正互相打赌，叫井深的那个赌齐老头一气之下会打死不成事的明子书；而叫风渌的那个则不赞同，说明子书狡诈无比，齐老头肯定会心软饶过他。
两人争执不下，突然被饱含灵力的碎裂白云击中。
一个老人在天空气愤地乱掷白云碎片。
“老子哪里老了？他娘的以后再让老子听到你们俩叫我‘老头’，老子就把你们跟盛赞那厮一起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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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湾国。
慢悠悠赶路的年轻人，忽然感觉周身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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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洲，起山。
一个腰佩宝剑的黑衣男子从天而降，跟着他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匹白马，一顶斗笠，以及男子连续不断的叫骂声。
“去你奶奶的宋珞澜，老子是要去骐骥洲找盛赞喝酒，你他娘的把老子扔来冉冉洲干甚！！！”
男子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令人讨厌至极的嗓音，“盛赞说了，他现在不想和你窦衫香喝酒，所以要我把你扔远点，别碍了他赶路。”
男子无声片刻，又开始破口大骂。
“狗日的宋珞澜！”
“狗日的盛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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