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有巢氏

　　苏诺沉沉睡去，而此刻，娲皇宫的翊清殿中，乾叶正靠着窗棂，反复把玩着手中一片翠绿的竹叶，竹叶在他的手中悬浮着，渐渐化作数千片，忽而变作一艘精巧的画舫，忽而化作一座巍峨的宫殿，忽而化作一条苍龙，忽而又化作一只青鸾........

　　渺月走进殿中，抬眼便看见乾叶正凝神把玩着一片竹叶，而那片竹叶，正是乾叶的座下法器——青虚叶。想起之前在火齐境中看到的场景，两人共乘着青虚叶前往青澜之境，乾叶亲自传授那凡人女子《归藏七十术》，为她烤制圣木曼兑，为她戴上蜃戒......渺月强忍着心底暄腾的怒火，朝乾叶福身一礼道：“既传授仙术，又赏赐圣木曼兑与蜃戒，主上是要收这名凡人女子为徒么？”

　　乾叶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渺月，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渺月心中一跳，忙低下头去，掩去眼中腾然的怒火。

　　乾叶把玩着青虚叶，不紧不慢地说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渺月慌忙说道：“主上，渺月不敢，渺月只是关心主上.....”

　　“关心？”乾叶冷冷地注视着渺月，手一挥。

　　掌中传来撕裂的痛楚，渺月痛呼一声，右手抓住了左手的手腕，掌心之中的血肉豁然裂开一道血口，一束火焰倏然从渺月血口中飞出，悬立在乾叶面前，逐渐化作火齐境。

　　乾叶将夹在指尖的青虚叶朝火齐镜弹去，青虚叶如一枚精巧的绿箭，“嗖”地朝火齐镜窜去，倏地没入镜面之中，只听得“铿”的一声，似有碎裂之声，镜身晃了晃，镜面没有丝毫破损，镜面上青色的光芒却是暗淡了许多。

　　心口传来裂痛感，渺月脸色大白，火齐镜是自己的法宝，已与自己心意相通，虽镜面没有破损，但渺月心知，火齐镜定是伤在了内里。

　　青虚叶从镜身飞出，复又飞回了乾叶的指尖。乾叶扬了扬指尖的青虚叶，说道：“这一次，小惩为戒。”

　　“主上.....”顾不得疼痛，渺月跪在地上，含泪望向乾叶：“混沌初开前，这中土九州是我魔族的天下，岂料混沌初开之时，我族三千魔神被盘古诛杀殆尽，幸得主上垂怜，将我族残余一脉纳入涅天境方得以修养生息，我族誓死效忠主上，只望能跟随主上重返这中土九州，复兴魔族，魔族一脉的存亡与荣耀，皆系于主上一人之身。如今主上身有变数，渺月日夜忧心，故用火齐境关注主上，还请主上宽恕渺月。”

　　“重返中土九州.....”乾叶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那涅天境不好么，这中土九州不仅纷争连绵，且灵气稀薄。你要的，可不止是这中土九州，九重天、上清境、甚至是混沌天境......都想纳入魔族的版图吧。渺月，你心有执念，这可是修道的大忌。”

　　渺月泣声应道：“主上，这些并非渺月所想，渺月只想辅助主上成为这天道至尊！”

　　乾叶轻叹一声朝渺月走去，将她扶了起来：“渺月，至于变数，我另有打算。我曾对你说过，我来这娲皇宫，也只为变数而来，并非是率领魔族重返中土，带你同来，是想让你借着这上清境的九天玄气修炼己身。此外，魔族的存亡与荣耀，也并非系于我一人之身，而是你。当年你父皇陨落之时将你托付于我，我自会护你周全，当你修为步入圣人之境时，我便会让你统御魔族。如今，中土九州天道难测，你不可参入其中，否则会让你魔族重蹈覆辙。”

　　渺月伏身行礼道：“主上息怒，渺月知错了。”

　　乾叶背转身，说道：“下去吧。”

　　渺月摊开手掌，鲜血兀自从掌心的裂口中汩汩而出，顺着白皙的胳膊向下流淌，甚是触目惊心，她口中念念有词，火齐镜化作一束火焰没入掌心的裂缝中，随即，渺月起身告退.......

　　娲皇宫西南角一处密室中，层层叠叠的曼珠沙华开满了整个密室，如同血红色的花海，火齐镜在矗立在花海之中，散发着黯淡的青色光芒，渺月盘腿坐在火齐镜的面前，正闭目运息......

　　“渺月，你的伤口.......”青影在镜面上隐隐晃动，是镜灵阿齐。

　　渺月闭着眼，面色平静：“我不要紧，阿齐，你怎么样？”

　　阿齐应道：“主上废掉了我的天眼，除了能看清眼前的你，我再也没有了通天彻地的天视之力。”

　　渺月的手微微颤了颤，说道：“阿齐，我会治好你的。”说罢，她轻柔地摘下发髻上那朵曼珠沙华.....

　　看到渺月的动作，阿齐大急：“渺月，那是你的本命法器，不可用它来修复我的天眼，一旦它有损伤，你也会伤及根本。”

　　渺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阿齐，是我连累了你.....你是父皇送我的礼物，自父皇仙逝以后，一直是你护着我，一直护着我找到主上......对我而言，你从不曾是一个物件......”

　　阿齐动容道：“渺月......我知你心意，但万不可鲁莽行事，你的本命法器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修复的作用，能修复我的人只有一个——有巢氏。”

　　“有巢氏？”渺月诧异道：“他是谁？”

　　阿齐说道：“是女娲用陌土捏造的第一批人族始祖之一，中土九州的第一位匠人，是他开创了人族的原始巢居，并创造了各种工具，我便是他创造的工具之一.....”

　　“第一批人族始祖......”渺月沉吟道：“可也早已死去了。”

　　阿齐道：“女娲以陌土抟土造人，抟捏的第一批人族便是人类始祖，与现世的人不同，他们每个人都拥有着不俗的神力与才华，有巢氏便是其中之一，他擅长制造，最初，当人们苦于被野兽洪水袭击时，是他教人们不再住在地面上，而是在树上用树枝树叶建造出树屋，后来更是以鲲鹏之身建立了一座天空之城......只可惜这座城市因为一次变故而杳无踪迹，而至于有巢氏......当人族能自行繁衍生息后，女娲便不再抟土造人，人之宿命则由天道所控。当第一批人族死后，女娲不忍丢弃他们，将他们的魂识封存于泥偶之中，并使他们陷入沉睡，如今，身为第一批人族，有巢氏的泥偶正放置于陌土殿的万象阁中。”

　　渺月睁开眼，诧异道：“你从何而知。”

　　阿齐应道：“自我从有巢氏身边被转卖给他人，在人间辗转流离时，每当我思念旧主，便会悄悄用天眼去寻他，我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步入耄耋之年，逝去之后被女娲抽剥魂识，亲手封于泥偶之中，而他的泥偶随着岁月的变迁，早已化成一堆散泥。”

　　渺月有些忐忑：“若是化作散泥，那他的魂识呢？”

　　阿齐应道：“无妨，只要散泥完整，魂识封于散泥之中，不会散去。”

　　渺月睁开眼，坚定地说道：“阿齐，我会去陌土殿，为你找到有巢氏！”

　　.........

　　翊清殿中，乾叶把玩着手中的青虚叶，神色莫名。忽然，空中一阵虚影晃动，燕飞的身形出现在他的面前，燕飞朝着乾叶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说道：“景大人，今日我已安排了一名堕仙前去喂食犼。”

　　乾叶微微颔首，燕飞继续说道：“景大人，女娲娘娘请你去陌土殿。”

　　乾叶正在把玩青虚叶的手一顿，淡淡地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燕飞朝着乾叶再揖一礼，身形蓦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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