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风来袭（一）

　　安禄山自范阳起兵反叛以来，兵锋一路南下，如摧枯拉朽一般，所到之处的郡县尽入囊中。又逢洛阳之战，安禄山一战而败大唐名将封常清，让安禄山的豪情壮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胀。遂于天宝十五年正月，在洛阳僭越称帝，国号为燕。当安禄山的个人权欲得到前所未有之满足的时候，叛军的军事脚步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泥沼之中。大唐皇帝李隆基拜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拜李光弼为河东节度副使。二人领兵于河西九原郡东出，先破云中郡，后入太原府，再出井陉关，攻破了距范阳咫尺之遥的常山郡。安禄山心中大骇，急令在范阳驻守的大将史思明迎击官军，同时令蔡希德、尹子奇率军北上回援，潼关之下只留下了崔乾佑率领的军队继续攻城。未曾料想，安禄山的三员大将史思明、蔡希德、尹子奇三人皆被郭李二人逐一击败，河北大半郡县重归唐军所有，安禄山的老巢范阳与洛阳的联系被切断了。

　　而此时的潼关城下，崔乾佑率领的攻城军队也是毫无进展，滞留在此已经好几个月了。面对久历战阵且战功赫赫的守将高仙芝采取的固守战略，崔乾佑纵是使劲了浑身解数，仍是一筹莫展。

　　又一次徒劳无果的进攻之后，崔乾佑下令停战，后退十里扎营。潼关这个王八壳子整的崔乾佑焦头烂额，刚刚又结束了一次毫无结果的军事会议。他骂走了一众武将，焦躁的在大帐之中转着圈圈。他没有意识到，矗立在他面前的潼关远远不只是一个令人无处下嘴的王八壳子，还是一个会伸头咬人的神龟。

　　李泌率领的黑狼军在崇山峻岭中行进了整整三个日夜，此时刚刚抵达距弘农城三里外的一个无名野坡。天色还未发黑，弘农城就在脚下。李泌命军士抓紧时间修整，自己寻了一处高地趴了下来，远远眺望着城中的一切。高力士看见了李泌的举动，便也跟了过来。

　　“怎么样，城中状况如何。”高力士趴了下来，扭头看了看李泌，问道。

　　李泌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城内的动向，并未扭回头来“和探子所言相差无几，兵士五千人左右。城防布置的也很扎实，并未发现新的情况。”李泌摇摇头缓缓说道。

　　“那你在这盯着又有何用。不如召集众人商议一下对策吧。”高力士闻言，也有些失望，摇摇头建议到。

　　“看他们几时换防。方才城头已经换防完毕，我在等下一次。”李泌翻了个身，躺了下来，顺便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你先帮我看着点儿，估摸着时辰，我先睡一会儿。”李泌用胳膊捅了捅高力士的肩膀，说道。高力士闻言，正要出言拒绝，却听到耳畔传来李泌细细的鼾声。高力士看了看李泌，微微摇头一笑，“睡得还挺快。”便扭过头去认真的观察期城中动向起来。

　　过了许久，天色已然黑透，城中也燃起了火把。高力士的双眼开始酸涩难受。他低头揉搓双眼之际，城中传来轻微的喧哗之声。高力士赶忙放下了揉搓双眼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正在酣睡的李泌。“开始了”高力士轻声说道。

　　正在酣睡的李泌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抬头往城内看去，见城中一队举着火把的兵士刚刚上了城墙，扭头看向高力士出言问道，“多久。”

　　“巡兵半个时辰一巡。城防一个时辰一换。”高力士轻声回应。

　　高力士等了半晌，并没有得到李泌的回应，于是便扭头向李泌看去。只见李泌聚精会神的盯着城内，神情紧张中透着兴奋之色，便又开口问道“发现了什么？”

　　“你看着城头上的火把。西、北、南三侧均是百十个左右。唯独东侧城墙只有十数个。今晚的突破口找到了。”李泌微微兴奋的说道。

　　“想法不错，可是这东侧城墙与此地相距甚远。城墙之下又是一大片开阔之地。若是被守军发现，我们可面临全军覆灭之危险。”高力士眉头紧锁，提出了质疑。

　　“不需直抵城下，只要我们能摸进到距城墙百丈即可。不要小瞧了我黑狼军的箭术。”李泌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几成把握”高力士见李泌胸有成竹，便不再劝。

　　“说十成是不是显得有些狂妄了？那就九成九吧。哈哈”李泌轻声一笑，轻轻拍了拍高力士的胳膊，开始不正经起来“我敬爱的高总管，咱可有言在先，事成之后我黑狼军中单身汉的娶老婆大计可是拜托给你了。”

　　“你特娘的事成之后再说吧”高力士翻了翻白眼。哎不对，我特娘的什么时候学会骂人了。哎不对，刚刚又骂了？高力士努力的回忆起着什么时候学会了李泌特有的骂人技巧。

　　“买定离手嘛！哈哈！”李泌轻笑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下了山坡。

　　此时的弘农城之内一片井然有序。守城的，巡防的，睡觉的，聚众打麻将的（那时候有没有麻将我也不知道，瞎编的，就是那个意思。），偷偷溜号去那个啥的（你懂得）。总之跟平常一毛一样。弘农城内驻守的叛军习惯了此地的安稳宁静，早就放松了警惕，巡防之事也变得例行公事起来。却丝毫没有觉察，危险总是在自认安全的时候发生。

　　寅时，是人类警惕性最差的时候。此刻的人类放下了一切警惕心理，陷入了或深或浅的睡眠之中。东侧城头上的兵士也是如此，抱着身边的长枪倚靠在城墙之上昏昏欲睡起来。远远看去，十几个站立在城墙之上的人影随着火光的摇曳而摇曳着。城头之上巡防兵士刚过，李泌知道此刻是安全的，带着修整了几个时辰的黑龙军悄悄摸了过来。

　　“往前五十步即止。都特娘的瞄准了，不许有一支空箭。否则劳资就不负责给你们娶婆娘了，别让你们到手的婆娘插翅膀飞走咯。”李泌轻声的叮嘱着遴选而出的十数个军士，这些全是军中射术拔尖之人。

　　李泌一声令下，十数个军士弯腰齐步向前走去，五十步而止，不多不少，便起身张弓搭箭。只听见嗡嗡的弓弦声响过，城头靠墙而睡的守军悉数倒地。李泌轻喝一声，带着大部队往城下摸去。城下十米之处环绕着弘农城宽约数丈的护城河。若是平时，这护城河便是攻城部队的噩梦。可在李泌的黑狼军看来，却是当做不存在一般。李泌引着黑狼军下了水，轻轻泅渡而过。

　　“哒哒哒···”一片轻微的声音响过，几百枚抓钩已然搭上了城墙，黑狼军将士便顺着引绳登上了城头。

　　上了城墙的高力士有些恍惚，这特娘的有点太容易了吧，高力士心想。李泌顾不上高力士此刻的心理活动，站在城墙一侧观察着城内的一切，“火箭！”李泌稍一沉吟，即刻下令道。

　　几千支火箭从东侧城头倾泻而下，引燃了城内一切可燃之物，城内瞬间浓烟四起。守军见城内火起，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慌失措的乱窜了起来。

　　李泌抽出了腰间的军刀，黑漆漆的刀锋在火光的照射之下显得冷冽异常。李泌刀锋一指，一言不发便冲下了城头。众将士一言不发的跟在李泌之后，发起了无声的冲锋，一行人只发出军靴踩踏石板路面的声音，却摄人心魄。在李泌的带领下，黑狼军像一支无声的利，径直往弘农城西北角扎去。那里存放着叛军赖以生存的几万石粮草。

　　城内早已乱做一团，李泌带着黑狼军只顾砍杀，一路冲着粮草而去。火焰燃烧之声，房屋坍塌之声音，军刀砍入肉体发出的扑哧之声，叛军撕心裂肺的嚎叫之声，种种声音纷叠而起，活脱脱一支血肉交织而成的华尔兹舞曲。

　　舞曲响了半日，却在一刹间戛然而止。一个身着盔甲的武将，引着十几名卫士挡住了李泌的去路。这些人也不迟疑，双腿猛夹胯下军马冲着李泌飞奔而来。距离太近，军马须臾便到。李泌眼疾手快，抄起路边的一截冒着火苗的木桩立在了身前。军马本是不怕火的，但是见这本是一马平川的道路之上突然多了一个障碍物，下意识的放缓了一下飞驰的马蹄。军马稍一迟疑，便给了李泌闪转腾挪的空间，李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见李泌猛地侧身一躲，双手紧握军刀横在胸前，刀锋却留在了原地。

　　黑漆漆的刀锋从马腹一侧划过，军马腹中内脏呼啦啦倾泻而出。军马一声悲鸣，摔倒在地。那马上将军被摔得七晕八素，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只见李泌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挥刀便砍。黑漆漆的军刀重重斩在那将军的兜鍪之上，兜鍪应声而碎，那将军七窍流血而亡。

　　跟随在后的卫士见自家将军瞬间暴毙，皆怒发冲冠，策马朝李泌冲来。此时的黑狼军已经反应了过来。一片箭雨过后，那些卫士个个身中数箭而亡。见那些人死的透了，李泌从那被剖腹而死军马一侧站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们他妈的想连老子一块射死吗！”

　　杀了这将军，城内叛军群龙无首。李泌和黑狼军的前面一片坦途，一阵火焰又起之后，城内的粮草俱被火焰笼罩。

　　李泌见目标完成，朝众将士大喊一声“风紧扯呼！”率先提刀冲向了西门。一路砍杀之后夺门而出，再次没入了黑漆漆的大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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