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蛇读白蛇传

　　在看到封面的白蛇传的时候，白衣女子就先吃了一惊，难道普天之下居然有人会给妖怪立传？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她很快又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只是眼前的书生为了讨好自己弄的小花招而已，不能就这样被迷惑。

　　终于她翻开书来，开始品读起这个在方谬的世界早已脍炙人口，千古流传的经典爱情故事来。

　　千年修行的蛇妖化作的美丽女子白素贞，极其侍女小青在西湖蓬船避雨之际偶遇了书生许仙。一人一妖在此次邂逅间一见钟情，并由许仙借伞于白素贞留下信物。之后二人再因还伞而相遇，互诉衷情乃至结为夫妇，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幸福。这便是白蛇传第一部分的概要剧情。

　　从这第一部分起白衣女子就能感受到这个故事的特别之处，玄界并非没有人与妖结合的小说故事，可它们都无一例外地将其归为是人类受到妖女的媚惑而致，并最终都会以男子惨死妖女手中作为警示收尾。

　　可这本白蛇传，却有意将许仙与白素贞描述为真诚而又崇高的爱情，双方并不是谁被谁迷惑，而是怀着真心想与对方在一起。从这一层面上说，就已经是白衣女子未曾接触过的领域。

　　可她还尚未被打动，只是冷冷地说道“这不过是套上妖怪背景的粗俗爱情故事而已，生搬硬套，何足为奇！”

　　对于白衣女子的高要求，方谬毫不意外，他平淡地回敬道：“是不是生搬硬套老生常谈，你看下去便知。”

　　第二部分，金山寺方丈法海和尚登场，一上来就用计让白素贞不慎在许仙面前显露真身，竟然将许仙活活吓死。悲痛欲绝的白素贞为了救夫，不顾已有身躯跑到昆仑盗取灵芝仙草，终于救活许仙。经此一事许仙也明白了白素贞对自己有情有义，也不再计较她蛇妖的身份，两人冰释前嫌恩爱如初。

　　这个部分将白素贞的身份塑造得更加有血有肉，突遇大变反而让她与许仙的感情显得更加真挚。白衣女子读到此处也渐渐地被两人的爱情所感动，并开始担心起他们接下来的命运。白衣女子已经顾不上和方谬斗气，沉吟不语着翻开接下来的故事。

　　第三部分故事开始迈入高潮，法海和尚见一计不成，便把许仙骗至金山寺并软禁，诱使白素贞与小青前来索夫。双方斗法不分上下，情急之下白素贞招来大水，水漫金山。虽然斗法胜过了法海，却也因祸及无辜触犯天条，被罚生下孩子后镇于雷锋塔下，与许仙就此分离不得相见。

　　看到这里白衣女子虽然表面还能保持平静，抓住书本不住颤抖的玉指却已出卖了她心中的动摇。一方面她为白蛇与许仙凄美动人的爱情深深感动，而另一方面也被法海这位除魔志士的颠覆性形象给彻底震撼了。

　　玄界自古以来就赞颂斩妖除魔，认为这就是拯救苍生为民请命，所以才有她们这些无辜妖族惨遭追捕屠戮的悲剧。从来没有人质疑过那些正道门派的做法是不是对的，所有反对者都会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的邪教。

　　可从这本白蛇传中，她看到一阵响天彻地的呐喊：谁说佛一定就是对的，而妖一定就是错的！

　　如果这句话普通地喊出来，一定会遭人唾弃不得承认。可通过白蛇传这么一个故事，白衣女子却能预见到田夫野老，蚕妇村氓，甚至部分正道子弟本身都会为白蛇与许仙抱不平，而怪那斩妖除魔的高僧法海多管闲事拆散鸳鸯。

　　这会是一部颠覆世人传统观念的小说！

　　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此真名篇，当流传千古，永垂不朽矣!”

　　对于一部小说而言，恐怕没有比这更高的赞誉。

　　受此嘉奖的方谬倒是十分淡定，白蛇传本身就是一则传诵千古的不朽名篇，它所表达的那种对封建礼教文化的反叛精神，正是这个与古代中国文化相近的玄界所欠缺的，能够得到如此评价可谓理所当然。尤其是对于白衣女子此等备受荼毒的无辜妖族，只会更加深有体会。

　　但白衣女子又话锋一转道：“正因它如此精彩而又尖锐，正道门派恐不会坐视不管。此书一旦流传出去，必然引来杀身之祸。”

　　方谬马上随着对方的话说道：“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白蛇传我不会立即流传出去，但我会用其他办法让世人慢慢接受熏陶。终有一天，人们的观念会发生变化，明白神佛也不是世上唯一的真理。”

　　此际白衣女子已被方谬深深打动，身为一名无辜受难的妖族女子，她对白蛇传中人与妖相敬如宾甚至真诚相爱的社会是何等向往啊！那个似乎能够实现这一切的男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就犹如上天把他送来此地一般。

　　她用一双晶莹明澈望向方谬，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相信人与妖可以和平共处，甚至······相爱？”

　　方谬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不相信，我就不会来。”

　　他的胆识成为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白衣女子终于卸下心防承认方谬就是那个可以为自己种群带来美好未来的人，她轻轻点下头说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等便助你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我还没请教姑娘你的名字呢，哎呦！”

　　方谬刚刚握上白衣女子伸来的玉掌，就感觉手上一阵刺痛，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白蛇从白衣女子的长袖中爬出，在他手上留下了一道齿印。这个齿印转眼即逝，变化成了一个奇异是蛇形纹身，铭刻在方谬的右手之上。

　　“我叫我叫白凝霜，白蛇白凝霜，你可记住了。”

　　白凝霜清澈优雅的声音传来，可方谬抬头一看，这个美妙的女子却已不见踪影，同时包围着他的一众妖兽也迅速散去。山洞又回到了原来的寂静中，仿佛发生过的一切根本不存在。

　　但这奇异的蛇形纹身，是把方谬与白蛇妖白凝霜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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