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帝薨
且说山涛那日在汝南王府大哭一回,回到家中便长病不起,久治不愈。这一天,山涛强打起精神,叫来嵇绍道:
“世人皆道汝父无情寡义,其实不然,汝父一生知己,两三人耳,吾深知其为人,义不轻断,友不乱交……”
山涛咳了几声,嵇绍忙递过一杯水。
“当年我劝汝父为官,非贪名利,实为保全其性命,当时,朝廷腐败,为官者大多攀龙附凤,官场其黑如墨,嵇康愤不为官,作《绝交书》与我,流抄于市,我知其有玉碎之心,义不牵连于我。想当年,我七人于竹林畅怀作赋,讽时骂世,最后唯有嵇康一人持节不变,每次想起,愧而痛心。”
山涛说到此,恨恨而泣。
“那日在汝南王府,陆机弹得一曲,颇似汝父生前弹的《广陵散》,本叹汝父一死,再不闻广陵曲,不想又得以闻,故而痛哭。我死以后,你向陆机求得曲谱,与我同葬,我瞑目矣。”
山涛说完,溘然长逝,嵇绍以父礼葬之。
与山涛同年去世的,还有刘毅、杜预、贾充、荀勖等。而武帝司马炎也因纵欲过度,重病缠身,性命只在弥留之际,朝中事务只交杨骏、司马亮二人打理。
这天皇孙司马遹、齐王司马囧一起来汝南王府,找司马瑾玩,只见司马瑾正于后园与江离抚琴吹笛,江坷一个人坐在一边看着他们。
司马瑾得拜陆机为师学琴,十分认真,加上天资聪慧,很快就弹得一手好琴。每当司马瑾弹琴,江离就呆望着司马瑾钦慕不已,司马瑾见江离好学,不仅教会了江离抚琴,还教她吹笛。哪知江离于音律上较司马瑾聪明十倍,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已胜过司马瑾。
司马遹、司马囧听江离吹奏一曲,十分好听,不禁叫好,纷纷提着礼物来见江离,说是给江离过生日,江离受宠若惊。原来皇孙司马遹见江离在汝南王府一年来,出落得美艳窈窕,竟比公主还要漂亮,便愈来愈倾心于她,苦无计讨她欢喜,便问计于最要好的齐王司马囧,司马囧见过江离,也很喜欢,派人去白马寺打听到了江离的生日,于是二人决定到汝南王府来给江离过一个生日。
司马瑾呆呆的竟不知道今天是江离的生日,司马遹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支翡翠玉环簪,送给江离。
“这支翡翠玉环簪是我着人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成色比皇宫里的都要好,看你头上那一支,实在和你的衣着不搭啊!”
司马遹说着要去取江离头上那支银钗,江离急忙退了一步道:“这支银簪钗是徵羽公子所赠,江离不敢嫌弃,纵玉石再好,我也不会弃旧的。”
司马遹不失礼貌地笑着点点头,尴尬间,还是把那玉簪送了出去。
司马囧好武,送了一把镶满珍宝的七星匕首给江离。
“这是一把仿七星刀的七星匕首,上面镶满了珍宝,十分好看。”
“女孩子哪有会喜欢匕首的啊!”司马遹笑道。
这时站在一旁的江坷突然眼睛一亮,说道:“这个我喜欢,送给我吧!”
江离看了看江坷又为难地看了看司马囧,司马囧笑了笑说:“既然送给你了,你想给谁都可以啊。”
江离道了一声谢,将匕首给了江坷,并嘱咐她要小心保管,江坷十分高兴,满口答应。
司马瑾道:“珠宝虽好,终不若换成米肉给那些可怜的人。”
江离心里这样想,却不好提出来,听司马瑾这样说,笑着说:“公子能想到百姓,江离就很高兴了。”
司马遹见状,眼睛一转,说道:“早来之前,我已命人准备了许多米肉,给白马寺的那些穷苦人送过去了!”
江离听罢,给司马遹作揖表示感谢,称司马遹仁德爱民,将来一定是一个好皇帝,司马遹大悦。
司马遹问江离:“江离,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你说出来,我们听听。”
江离想了一下道:“我最想要的是结束战乱,看一眼和平。”
“现在不就是和平吗?”司马遹问。
“北方还在打仗呢,等北方不打仗了,就是和平了。”
司马遹突然挺起胸膛道:“放心吧,等我做了皇帝,一定让天下太平!”
齐王司马囧向司马遹抱拳道:“我愿意为你东征西讨!”
司马瑾道:“我也愿意!”
江离笑着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傍晚,司马瑾来找江离,发现江离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西边的落日,默默流着泪。
斜晖把江离稚嫩的脸庞照得格外好看,嘴上微翘的下唇,抿得紧紧的,连同干净柔嫩的耳垂,在夕阳余晖地映衬下,显得楚楚可怜。
“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的事了吗?”司马瑾走过来问道。
江离似乎早就知道司马瑾在这里,听到司马瑾的声音,也并不惊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微微一笑道:“那时候,每天天刚亮,便要跟寺庙里的人到城郊去等候,我看着天空,晨光是那样清新明丽,自己却在捡拾那些被人丢弃的东西,站在人群中等待救济,总不由得自怜自叹起来……”
司马瑾没有再说话,只是一面聆听,一面抬眼看着一片游云正遮住西边的天空,听着听着,越来越觉得江离的身上,充满了清幽哀怨的韵味。
晚上,江离依旧和江坷睡在一起,江离给江坷盖好被子,江坷突然问江离:“姐姐,你不是喜欢那个司马瑾吧?”
江离一愣,而后笑着点点头。
江坷一下子坐起来:“不行!我不干!”
江离见状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反正我不干!”
“为什么麻。”
“就是不行,你和那个司马瑾就不是不能在一起!有钱人都那么坏,王子皇孙又怎么会有好人呢?”
江离看了看江坷一把抱过来,笑道:“司马瑾是好人啊!是咱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个大好人,我喜欢他,小坷不可以跟我抢哦!”听到最后一句话,江坷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离,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江坷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独自睡觉去了。
看着江坷好像睡着了,江离幽幽自语道:“我们是平民啊,就算喜欢他……也未必能,在一起啊!”
公元289年冬,武帝的病愈加沉重,春至后,改元太熙元年。就在武帝司马炎重病之时,朝中大权渐落杨骏、杨珧、杨济三兄弟手里,人称“三杨”。此时朝中虽有汝南王司马亮、太子少傅卫瓘等,却不能制衡三杨的势力,而张华此时正在督幽州诸军事。
这一天,武帝司马炎突然醒来,见榻前众人除了杨骏之外,其余的人自己都不认识,心中不悦。杨骏见武帝醒来,急忙近前问武帝有何圣谕,武帝喘息片刻断断续续地说:“汝南王……离京否?”
“未曾离京。”
“传……朕谕,命汝南王……留京,与卿……共同辅政。”
武帝司马炎说完就又昏睡过去。
中书省官员遵皇命起草诏书,写好后交给杨骏,杨骏见武帝迟迟不醒,便扣旨不发。
太熙元年四月二十日黄昏,武帝又一次微微睁开双目,气息奄奄。他见病榻前只有杨骏及皇后杨芷二人,问道:“汝南王……来,否?”
杨骏起身答道:“尚未。”
武帝拼命地想坐起身,却连手臂也抬不起来。皇后杨芷见状急忙扶住武帝,突然,司马炎长叹一声,便薨了。
这位晋朝开国皇帝司马炎,凡事有始无终,虽比不得秦皇汉祖,毕竟统一了全国,结束了中国近一百多年的分裂割据,在位二十五年,享年五十五岁。
武帝一死,杨骏便赶紧加快行动,独掌大权,当夜就发出卜告,同时命杨珧率兵稳住洛阳,杨济率禁军守好皇宫,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杨骏在太极殿会集群臣,扶白痴太子司马衷继承皇位,史称晋惠帝。改太熙元年为永熙元年,尊杨皇后为太后,封原太子妃贾南风为皇后,立司马遹为皇太子,同时降诏,让杨骏一人辅政,命汝南王归藩。
杨骏扫了一眼群臣,不见汝南王,问道:“汝南王呢?”
一官员答道:“汝南王在司马门,没有到太极殿来。”
杨骏知道汝南王胆小,不禁冷笑。
此时汝南王司马亮因怕遭到杨骏暗算,不敢入宫,只在司马门外向北大哭,正哭时,见卫瓘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到汝南王面前,气喘吁吁道:“汝……南王快走!杨骏有害你之意!”
汝南王听后,也顾不得礼仪,起身就跑。刚跑出皇城,司马亮命侍从速回府通知管家周氏,备三辆马车,只接王后并几个子女,火速出南城门,只说祭祖。
汝南王府内,司马瑾正与江离还有江坷玩闹,经过一段时间,江坷心里逐渐放下了对司马瑾的抵触,但也没有对司马瑾十分恭敬,反正司马瑾也没有把她们当作奴婢,也不在意。
汝南王身边有一亲信郎将,名叫李龙,李龙奉汝南王命,急急找到司马瑾说道:“公子,你可让我好找诶!快快跟我走!”司马瑾问出了什么事,李龙也不回答,硬是带司马瑾出门上了车。江离和江坷两个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
马车上,司马瑾惶恐不安地看着李龙,一直问去哪儿,周管家只说去见汝南王。三辆马车急急奔城门而去,直到出了城门,见到了汝南王司马亮,众人才稍稍安下心来。
司马亮见重要的家眷已到,便命马车直奔豫州而去。司马瑾一听,急着要回府,司马亮怒道:“难道为你一孺子而害了全家人的性命?”
司马瑾见父亲发怒心中有些怯怕,咬了咬牙道:“父王若怕,只管自去,我一个人回去!”
“胡闹!”司马亮大怒道:“平日里宠你爱你,竟使你变得越来越任意妄为起来,为了两个捡来的布衣之女,竟不顾大体,看来我对你的希望都白费了!再不坐好,我便一剑杀了你!”
旁边司马瑾的两个哥哥听见父王要杀司马瑾,一边请父王消气,一边规劝司马瑾,不让他再说话,司马瑾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对他生这么大的气,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乖乖听从安排,心里却恨恨地听着马车颠簸的声音,离洛阳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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