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摇滚之夜中
“幻眼乐队”表演完之后,轮到伍佰和他的“China Blue乐队”。
伍佰是一个很长情的人,很多人红了之后,就会选择扔掉自己的小兄弟单飞。
而伍佰,他的“China Blue”跟了他几十年,愣是没换过人。
伍佰这时候的经典歌曲还不是很多,上台之后,先送上了一首《爱上别人是快乐的事》。
伍佰擅长的音乐类型是蓝调和摇滚,这首歌的风格就是将两者结合起来的蓝调摇滚。
歌曲的节奏感极强,在现场氛围的烘托下,现场观众全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跟着鼓点一起摇头晃脑。
如果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话,就会觉得这是一群磕了药的神经病。
第二首歌是《背叛》,这首歌和之前那首一样,节奏感极好,观众们依旧和之前那首歌一样,摇头晃脑,十分带感。
尤其是最后的solo部份,头都要摇掉。
第三首歌,伍佰说道:“给大家带来一首新歌,《浪人情歌》!”
《浪人情歌》可以说是伍佰的代表作了,甚至一度成为他的标签。
但今天晚上的观众都是来听摇滚的,对这首歌偏流行的歌曲不是很感冒,效果反而不如之前两首。
伍佰没想到居然会冷场,唱完之后,悻悻下台。
不过杨叶却听得很带感,还跟着一起唱,李彬彬好奇地道:“干爹,这不是新歌吗?你怎么会唱?”
杨叶岂止是会唱,这可是他前世在KTV的必点曲目。
杨叶笑道:“旋律这么简单,听一遍就会了嘛。”
杨叶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掩饰,李彬彬却觉得干爹的记忆力真的超强,好棒棒!
黎姿跟着哼了几句,说道:“这首歌朗朗上口,我觉得还蛮好听的,不过大家好像不怎么喜欢啊!”
杨叶解释道:“这是一首很好的蓝调音乐,不过今晚的主题是摇滚。香港的摇滚发烧友今晚几乎都来了,还有从内地、台湾等地过来的,他们对这首歌没兴趣很正常。”
杨叶正在和两个妹子聊天,报幕员喊道:“有请窦维,做梦乐队!”
窦维把手上的烟头扔下,对其他人说道:“哥们先上去了!”
窦维一上台,大家都有点懵逼。
之前的两支乐队的主唱都留长发,“幻眼乐队”的主唱刘伟仁还把头发烫卷,模仿他的偶像布莱恩·梅。
窦维这厮却穿着一身西装,留着干练的短发,根本不像是唱摇滚的,而像是个跑业务的。
窦维跟黑豹乐队的其他人闹翻了,自己搞了一支“做梦乐队”。
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觉得:“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梦想,实现这个梦想的过程,就等于做了一个梦,所以我觉得每个人都活在梦里!”
由于杨叶前些年去美国参加“拯救生命”演唱会的时候,把号称是大陆摇滚第一歌的《无地自容》给薅了。
没有《无地自容》,又失去窦维的黑豹乐队,处境很是艰难。
窦维的第一首歌是《高级动物》。
随着鼓点的响起,舞台之上,红色和紫色的灯光交替闪烁,将整个现场渲染成一片迷幻,诡异,甚至有点恐怖的氛围。
在这样的氛围中,窦维如同一个和尚,抱着麦克风开始念经:“矛盾、虚伪、贪婪、欺骗、幻想、疑惑、简单、善变……”
杨叶身边的两个妹子全都目瞪狗呆,李彬彬是当过老师的,她忍不住道:“他是在背书吗?”
杨叶被李彬彬说得有点想笑,但还是解释道:“他是用这些词来概括人这种动物的特质。”
窦维一气儿念了四十八个词,忽然间“嗷”了一嗓子,杨叶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两个妹都一脸懵逼地看着杨叶,不知道他笑啥。
杨叶解释道:“你们没听过这首歌所以不明白,这厮念完这些词之后,会跟着念一句‘我,我的天,高级动物’,以示嘲讽。但是他太紧张了,忘词了,所以就……嗷了一嗓子,糊弄过去了。”
黎姿看着台上面无表情,继续念经的窦维,有些疑惑地说道:“但我感觉他非常镇定啊!”
“表面镇定而已,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窦维嗷了一嗓子,接着念道:“地狱天堂,皆在人间!”
然后又念了一顿歌词,跟着就是一阵鬼哭狼嚎的人声,嗷嗷叫个没完。
杨叶忽然发现,后世有个姓华的,也喜欢在舞台上鬼叫,莫非就是跟窦维学的?
窦维嗷了一阵,叫得嗓子都快劈叉了,然后又嘶吼道:“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哪里……”
黎姿听得不明所以,这也叫歌?
李彬彬却听出了那么一点意思来,默默地听了下去,甚至感觉浑身有点发冷,忍不住靠在了杨叶的身上,寻求一丝温暖。
这首《高级动物》,在后世的许多人看来,就是一个装逼犯搁那背课文。
但实际上它是一个将视觉和听觉结合起来的实验性作品。
它用迷离的灯光,低沉的贝斯,躁动的鼓点,来隐喻了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
阳光之下,都是迷幻。地狱天堂,都在人间。
黎姿是一个香港人,也不懂摇滚乐,所以她觉得很无聊。
但李彬彬和窦维一样是生活在内地的人,本身也懂音乐,就咂摸出了点意思。
要欣赏一个作品,或者理解一个人,一定要熟悉他所在的那个领域,或者熟悉他所处的那个时代。
否则的话,就是无感。
比如这个年代内地有一部恐怖片叫做《黑楼孤魂》,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电影半点都不恐怖,甚至有点可笑,但是《黑楼孤魂》却吓死过人。
因为对于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来说,这电影就是一个极致的噩梦。
其实视觉上的恐怖并不算真正的恐怖,真正的恐怖是发自内心基于人性的荒诞与恐怖。
而《高级动物》就有这种特质,李彬彬听着听着,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想要寻求保护,就不由自主地投入到了杨叶的怀里。
杨叶搂着怀里的小美人,没想到窦维的歌还有这功效,能给他送助攻。
黎姿听得正不耐烦,忽然看见李彬彬钻进杨叶的怀里,不由得醋意大起。
杨叶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也将黎姿搂了过来,在她耳边说道:“别闹,她是害怕了。”
黎姿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道:“害怕?”
杨叶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嗯,她听懂了这首歌,在寻求安慰。”
窦维拿了一个铃鼓过来,摇着铃鼓,开始演唱第二首歌《噢,乖》。
这是中国内地第一首雷鬼音乐,而且完成度很高,这首歌一出,很多观众都承认了他的才华。
杨叶左拥右抱,搂着两个小美人儿,看着台上的窦仙儿装逼,感觉很是惬意。
《噢,乖》是正经在唱,不像之前的《高级动物》那样背课文了。
但是唱着唱着,这厮忽然又叽里呱啦起来,不知道在鬼叫什么。
杨叶又笑出了声,原来窦维这厮又忘词了,于是一通鬼叫,开始糊弄。
嗷了几句,还是想不起词儿,干脆就不唱了,跑到台上去操键盘。
观众席上,王非瞧得两眼发光。
这个时空的王非由于早早被杨叶发掘,并没有度过一段苦闷的日子。
而是一出道就大红大紫,过得一帆风顺,所以她跟窦维并不熟。
但大家都是京城来的,天然就有亲近感。
天后发现这小伙子挺有才啊,写的歌这么有特色,又会摇铃鼓,又会弹键盘,竟然就有点春心荡漾了。
等到第三首《黑色梦中》,又恢复了一点之前的风格,又是念经,又是各种人声,去营造一种梦境的感觉。
经过两首歌的铺垫,观众渐渐熟悉了窦维的风格,也接受了他的音乐,全都跟磕了药一样,跟着节奏摇头晃脑。
尤其是前排那些嘉宾,全都陷入了窦维给他们营造的梦境之中,摇得几欲癫狂。
“谢谢!”窦维一曲唱完,淡定地走下舞台。
“嗷嗷嗷嗷嗷!”
“啪啪啪啪啪!”
台下的观众从梦中醒来,给了他一阵疯狂的呐喊,一阵热烈的掌声。
“幻眼乐队”和“China Blue”表演完之后,就坐在台下看其他嘉宾表演。
“China Blue”的队长兼贝斯手朱剑辉是个缅甸华裔,成年后到台湾寻找音乐梦的。
他看了窦维的表演,感觉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华语音乐在台湾,没想到内地竟然有这么棒的摇滚乐。”
“幻眼乐队”的鼓手是个马达加斯加华裔,也是到台湾来寻梦的,闻言表示赞同。
“China Blue”的鼓手是个美国白人,他更加感觉不可思议:“不是听说中国大陆很闭塞吗?怎么会产生这样的音乐?”
伍佰跟张培仁聊过天,知道一些,说道:“今天过来表演的内地乐队都是地下乐队,在张培仁找到他们之前,他们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一无所有,只有一个摇滚梦。”
随即又用有些羡慕的语气说道:“虽然如此,但他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音乐,而我们必须要考虑到市场的接受度,必须对唱片公司负责。”
刘伟仁道:“其实这样的音乐虽然不够商业,也很难畅销,但是他在现场营造出来的氛围,却是我们的音乐无法比拟的,作为摇滚乐迷来说,我挺羡慕他们的。”
两支台湾乐队在台下聊着天,窦维已经回到后台,轮到张楚登场了。
窦维问张楚:“哥们儿,紧张吗?”
张楚道:“紧张!”
窦维叹了口气:“我刚刚也紧张了。”
窦维承认自己紧张了,张楚反而轻松了不少。
因为他觉得窦维很牛逼,既然窦维都紧张,那他紧张就是正常的了。
张楚上了台,在舞台上摆了一张高脚凳子,坐在凳子上。
一阵欢快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张楚开口唱道:“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
观众都惊呆了,摇滚还能这么玩?你确定不是唱民谣的吗?
张楚唱了几句,又紧张起来了,虽然没有像窦维一样忘词,但是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手指紧紧地抓住裤脚,像个自闭症儿童。
对于一般人对摇滚歌手的印象,他这里完全是反着来的。
很多歌手标榜自己摇滚,就留长发,烫卷毛,个性飞扬,桀骜不驯。
这厮剪小平头,穿格子衫,与人为善,他的桀骜不驯,是隐藏起来的。
10岁离家出走,到处流浪。
那个年代考大学有多难?他考上了又辍学。
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对于人生常态和社会现象一万个不理解:“为什么非要这样?”
比如说被分配的工作啊、结婚生子啊、大学本科毕业的追求啊,都让他受不了。
于是他就放弃了学业,背着吉他去北漂。
八、九十年代,京城有很多剧组,很多北漂的艺术青年家都喜欢在剧组打工。
既能混口饭吃,又能积累一些社会经验和人生体验。
张楚就在一个剧组打工,做道具。
那个剧组的制片主任是张继中,张楚依据家乡的习惯叫张继中“大叔”。
张大胡子就批评他:“考上大学不容易,还是应该上学!”
张楚很不明白这些人的劝解:“我不喜欢啊,为什么还要上?”
这个年代的一些人,似乎更加注重自己内心的体验。
而对社会附加给他们的东西不屑一顾。
他们把喜欢,还是不喜欢,看得很重要。
喜欢一件事就去做,不喜欢就不做,别的原因都不重要。哪怕这件事会影响前途或者什么东西,也不放在心上。
比如张楚好好的大学不上,非要去流浪,还有之前提到的蔚华,好好的央视主持人不做,要去搞摇滚。
在世人看来,这绝对是大沙币,但他们自己觉得,这很正常。
简而言之,他们认为社会的道德观念不能凌驾于个人的内心,要以“我”为本,从“心”所欲。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整个社会是趋于保守,越来越倒退的。
后世在网上评价一个人,不是他看做出了什么成绩,取得了什么成就。
而是用放大镜搜寻他的私事,看他有没有什么黑点。
抓到黑点,就扣上一顶三观不正的帽子,一棒子打死。
比如金庸就是抛弃妻子的渣男,琼瑶就是坏人家庭的小三。
而他们的作品精不精彩,曾经陪伴了多少人,全都抹杀了。
杨叶不喜欢原本那个年代,因为在那种环境下,作品的好坏并不重要,名人们都靠打造人设,割粉丝的韭菜赚钱。
而杨叶觉得,作为一个观众而言,应该更加关注作品的好坏。
因为你要看的啊,你喜欢一个作品不是因为它好看,而是因为创作者的人设好?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
张楚像个自闭症儿童一样,拘谨地坐在凳子上,一首接一首,唱着他的歌。
其实他嗓音条件并不好,唱得也不咋好听,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场的观众就是感觉很嗨。
他唱完一首,观众就一阵欢呼。
而他自己,根本不与观众做交流,好像那些观众与他无关一样。
观众喊观众的,他唱他的。
黎姿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对说道:“他好有趣啊,他都不理人的。”
杨叶嗯了一声,笑道:“这个是自闭症儿童,等下还有个躁郁症青年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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