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她这话说的,当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闻言,谢言岐不禁小幅度地抬了下眉眼,但他的心里,却并不觉得意外。
若是圣人有意招他为婿,便不会在设宴之时,三番两次地略过他。
至于缘由……
他漫不经心地提了下唇角,倒是能猜到,究竟是为何。
无非是先前,他的那桩婚约。
谢言岐抬眸看向坐在圈椅上的谢贵妃,若无其事地笑道:“事在人为。”
语气从容,丝毫不见惨遭拒绝的狼狈,和窘迫。
谢贵妃乜斜凤眸瞟向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轻讽道:“呵,就你最有能耐。”
说完,她撑着圈椅的扶手起身,既是警告,又是愠恼地瞪着他,“我不管你以前和她有着怎样的过往,但你现在要记住的是,今时不同往日。”
似是觉得难以启齿,谢贵妃不自在地别过头,望向透着晚霞的窗牖,提醒道:“你这个肆无忌惮的性子,最好是给我收一收,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初沅是个姑娘家,要是有个什么不小心……”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扶住略微隆起的小腹,语带威胁,“到时候,吃亏的是她,你也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届时,且不说陛下会如何处置他,她也绝不会轻饶!
话音甫落,谢言岐眉梢上挑,竟是难得的,眸中浮现几许迷惘。
他出神地愣怔须臾,终是反应过来,抬起手,以拳抵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今日,他们并没有进行到最后的那一步。
再说了,就算他有那个机会,也是希望渺茫。
恍然间,他仿佛看见三年前,泪眼盈盈望着他的那个小姑娘,带着哭腔,向他揭露旧伤:“我喝过绝嗣汤。”
思及当年往事,谢言岐略微侧首,喉间又是一阵腥甜上涌。
他极力地压制着,道:“臣有分寸。”
尽管他佯作望向窗牖,但在旁边的谢贵妃,还是留意到,他稍稍透着红意的耳廓。
她不屑地笑了下。
前一刻还在和她坦白,他和初沅之间的关系。
结果这时候,倒是和她装起纯情来了。
***
为了不引人注目,谢贵妃先行一步。
待她携着外边的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走远,谢言岐方才不紧不慢地,从水榭走出。
甫一走到岸边,一直潜于灌丛的奚平,终是扛着昏迷不醒的滕子逸现身。
他边是将肩上的男子放下,边是侧了下头,示意后面的灌丛,道:“世子,那边还有个,是和他同行的一个宦官。”
谢言岐眼神微动,侧目瞥向双眸紧阖、内侍装束的滕子逸,不由得冷声轻嗤:“把他给我弄醒。”
奚平颔首应是,旋即轻点滕子逸的穴位。
下一刻,昏迷着倚靠在他肩头的滕子逸,便慢慢地睁开眼。许是意识还不够清醒,他的神情显然有几分迷茫。他眼珠转动,下意识地打量四周,须臾过后,方才后知后觉地,留意到眼下处境,瞧见身前不远处的谢言岐。
身着深绯官府的男人负手而立,逆着光,身形高挺若松竹。他似笑非笑地睥着他,凤眸含着冷意,“滕大人,真是巧啊。”
听见这话,滕子逸不禁整个人怔住,刹那间,晕厥之前的诸多回忆,尽数浮现脑海。
他下意识地攥紧双拳,蹙着眉头,神情凝重地问道:“……谢大人什么都知道了?”
闻言,谢言岐小幅度地抬了下眉,忽然逸出一声轻笑,带着几许肆意,几许嗤嘲。
他没有出声应答,然,滕子逸却从中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那点卑劣的心思,已是让他识破。
到底是同朝为官的僚佐,一时间,滕子逸颇有几分无地自容的窘迫。他半垂着眼帘,有意地回避着,薄唇抿起,道:“下官自知,擅闯宫闱是大罪……但凭谢大人处置。”
谢言岐不禁冷笑道:“你的罪行,单是如此?”
滕子逸眉头蹙得愈紧,“谢大人这是何意?”
谢言岐眼神微动,乜斜凤眸瞥向他,打量着他如今这幅宦臣装扮,“你这样进宫,难道,就是为了在太液池闲逛?”
他话中深意,无疑是要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对昭阳公主的心思,尽数揭露。
滕子逸屏息凝神,极力地平复着。
他不想,也不愿,将承恩侯府所剩无几的一点体面,也尽数丢在这里。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谢言岐,忽而回过神,反问道:“那谢大人呢?谢大人你,又为何在此?”
他还记得昏迷之前,靠近水榭听见的那声嘤咛。隐约中,似乎还有男人的低喘……
他可不会觉得,他醒来以后,第一个见到谢言岐和他的下属,会是个偶然。
谢言岐慢条斯理地捋顺袖角褶皱,笑道:“怎么,滕大人难道是想定本官的罪?”
但他身着大理寺官服,显然是光明正大地进宫来,和他的行踪鬼祟、擅闯宫闱,迥乎不同。
若是他不坦言,滕子逸也无法挑出他的错处。
滕子逸阖紧齿关,还未来得极回话。
下一刻,谢言岐便状似无意地迈前半步,和他擦着肩。
他听见谢言岐落在耳畔的一声冷嗤:“可惜本官的罪行,你永远无法揭穿。”
滕子逸神情微怔,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他。
谢言岐侧目而视,和他四目相对,若有似无地笑了下,话中肆意的占有欲,显而易见,“我的人,你也永远抢不走。”
***
另一边,初沅走在谢贵妃的身旁,和她一起漫步于庭院。
葱郁草木沐于霞光之中,端的是粲然可观。
然而初沅却无心赏景,整颗心七上八落,没个安定——
她独自走出水榭的时候,便和岸上谢贵妃的随行宫婢,撞了个正着。彼时她方知,原来谢贵妃一直在亭榭没走,而且在她走后,还在里边耽搁了好一阵。
既如此,那她和谢言岐之间的事情,想必,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意识到这点,初沅是愈发难以直面谢贵妃,贝齿轻碾下唇,始终难以启齿解释。
看出她的为难,谢贵妃拍了拍她勾在自己臂弯的小手,安抚似的笑道:“阿妧,今天的事情啊,都怨我!怨我之前,会错了你的意。”
“我还以为你当时说的心仪之人,是今年的那个状元郎呢!”
“结果你看,今天白忙活一场。”
闻言,初沅终是晓得,原来今日的种种巧合,又是给她和苏承泽的相看。
她樱唇微启,还未道出心中惊讶。
便听得谢贵妃接着说道:“其实你看上的,是我的那个侄儿,对吗?”
尽管那晚的赏月宴,谢言岐并未受邀,但到最后,他还是以别的方式,到了场。
可惜,是她忘记了这一茬。
才有了今日的阴差阳错。
谢贵妃看向身旁的初沅,却见她没有过多犹豫地,颔首应下,“是的,娘娘。”
初沅抬起头,眸中情绪平静,压着怅惘,“我和他,三年前就认识了。”
三年前,她还没有恢复身份,尚且流落在外。
一个孤女,一个样貌出挑的孤女,又怎么可能在这个世道,护得住自己?
想也知道,她和谢言岐的相遇相识,会是怎样的情境。
思及此,谢贵妃的心中是愈发怜爱,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初沅的手。
好在,三郎瞧着是风流,倒是个负责的。
“那你有想过,和他再续前缘吗?”谢贵妃问道。
初沅先是颔首,接着,又摇了摇头,“想的。”
“只是,感觉不是现在。”
他们之间,还是间隔着三年的时光。
她不知道这三年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他们兜兜转转,绕了个大圈子,才走到今日。
她想知道,这其间的隐情——
他所谓的“忘情”,究竟是何意?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想多写点儿的,结果又跑了一整天,到处找人签字,要了我的老命了[拔自己头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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